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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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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调不弹,则奇音绝响。朱权谓其上古神品“昔人不传之秘,故无点句,达者自得之。是以琴道之来,传曲不传谱,传谱不传句”,可见曲调非不可传,亦非随手发挥而不必传,实未遇知音,秘之遂失,有谱无声,古今同憾。幸有遗谱指法,则骨髓尚存,更以宫商清浊为肌肉、吟猱绰注为发肤、徐疾节奏为血脉、巧思心得为魂魄,庶可起斯人于地下,悟《广陵》于华阳。此所谓自得之法,《与古斋》谓为“按谱鼓曲”。自得之后,形于案牍,备为书谱,则为今人所称“打谱”。
或谓按弹不须记谱,完全自由、随意而出,欲到此地非神而明之不可。常见弦不应手、手不应心、胸无巧思、腹多草料者,所谓随意按弹,惟化神奇为腐朽耳。实则古人亦打谱,如前述“点句”,亦打谱之粗者。上古神品何人不可按弹?朱权所谓不加点句,亦未敢草率记谱之意,达者既得,点句何妨?至《自远堂》、《五知斋》,随处可见“紧弹”、“连”、“一气”、“跌宕弹”等旁注,可谓更近一步。今人之旋律谱,亦可作此旁注观。
打谱之要,或欲考古以求原,或云从今以自适。实则求原亦自适之一途。穷探幽赜,搜格典论,降心师古,援琴会真,此溯源而上,所到者昆仑太虚之崇观,所开者瑰奇清高之绝境,所从游者,盖赤松、轩辕之属也;索谱辄弹,任意所之,妙从时变,弦与神化,此顺流而下,所到者蓬莱南冥之大观,所开者浩荡迷离之幻境,所从游者,盖庄生、太白之辈也。两者异趣而同情,皆凭弦轸为舟楫,上求下行,通达古今,合同人我,一于自然,即借古人之迹,喻今人之怀也。
上求格古,必用真实功夫。辨讹正非,善察心迹,发挥与别解比邻,记失与抄误参差。诸谱版本,全须试弹,自然得其异同,堪免鲁鱼亥豕之讥;手势源流,应识本末,庶几明其取舍,而称粹密完足之法。口曰考古,行实自用,粗览文论,不问真原,拈取近便,视推敲为迂远,饰因循为变通,甚则频易宫商,妄拟格律,心裁轻率,舌尖圆滑,矜高贵我,诞慢语人,只逞翻覆手段,反失琴中趣味。
下求自得,必有真实怀抱。参弹复徽,玩之不厌。致韵欲察其合应,使韵流美则序列玲珑;致气欲从其低昂,令气生动则屈伸节簇。变化不可测,浅深不可固,一弹用心,再弹用胆,能超脱陈言,绝去滥调,奇声异响,妙思佳构,往往皆是也。若仅视谱序指,尸行慢奏,以匍匐为工稳,鄙嵯峨为龃龉,按弹须臾,便称乏味,糟粕金玉,毁弃黄钟,恶俗不韵莫此为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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