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们老了，而不是流行音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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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们老了，而不是流行音乐不好了


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总是在听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Five Hundred Miles》。
这首歌的中文译名是《离家五百里》。
我最初选择这首歌是因为恰好坐在火车上，觉得这歌（中文译名）适合自己听。
从呼和浩特到哈尔滨，再转去齐齐哈尔。
大雪纷飞，哈尔滨交通管制。
我坐在火车上，除了周杰伦的《一路向北》外，觉得这首歌很符合当时的状态。
我的英语水平很差，基本上完全听不懂这歌的歌词，却不断反复听着。
很多人和我一样，喜欢一首歌并不只是因为歌词，甚至于也不一定是代入自己成为“曲中人”的意境。
从这点来说，我有时候会觉得，很多乐评人对现在流行音乐的评价是不够公平的。
我看到了太多对现在流行音乐的质疑，也看了很多人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关系对现在流行音乐人的......指责？或者是不满。也有太多的歌单和音乐领域的大V在做推荐的时候，提及那些过去的音乐，总会指责当下的浮华。
我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除了浮华之外，我再看不到当下流行音乐的优点。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抨击，我认为那些代表着“浮躁”的那些音乐作品和音乐人。
比如，我否定了这几年绝大多数当红的民谣歌手。认为那是一帮会三个和弦，拿着变调夹，像小学生念课文一样逼叨着，再打个手鼓四分之一拍子拍腾下来整首歌。
比如，我也指责当下流行的那些“古风歌手”。那些狗屁不通的歌词，连主语、补语、定语都不懂的“独立音乐人”创作的口水歌，居然能一夜吸粉上万。
比如，我更鄙视那些除了复制粘贴之外，更绝的是一个调门走天下，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就是只有翻唱的“唱作人”。
很长的时间里，我的精力都放在批评上面。以及，缅怀自己曾经认为最好的流行音乐黄金时代。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毛不易的一首歌《牧马城市》。
这原本以为这样的歌一定是多年前的流行金曲被年轻演员重新翻唱过，查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这首歌是电视剧《老男孩》的片尾曲。
我认真听完这首歌，开始反思自己对于音乐的看法，是否存在问题？

我的老师讲过，流行音乐是相对于古典音乐的一种说法。
老师也讲过，并不是所有流行的都算是流行音乐，而是要考虑其是否属于某种风格。
换句话来说，老师早早告诉过我，流行音乐的灵魂是风格。
调式调性、和声、曲式编排、配器、唱法、歌词等等的区别，于是，有了摇滚、爵士、乡村、嘻哈、电子......不同的风格。这才是流行音乐。
遗憾的是，我在多年工作中，却将这种客观的定义变成了“我认为”的主观。
这些变得那么“不重要”，我和那些被资本裹挟的粉丝一样，关注点并不是“唱了什么”和“怎么唱的”，而是“谁在唱”。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对音乐的审美，对作品的客观，转变了与自认为孤勇的一种对抗。
从这点来说，我和那些我看不起的“唱作人”并没有区别，我甚至于不如他们的粉丝——粉丝好歹还在追星。
而我，在做什么？
与其说我在批评一个歌手不懂编曲，倒不如说我渐渐把大众不重视编曲这个岗位的工作借题发挥。又或者我只是看不惯学上三个月吉他便自称是“歌手”的。
但是，我却渐渐忘记了一点：音乐除了娱乐之外，也是一种表达。除了作品本身是否属于某种风格而能不能归到流行音乐中，其他的看法，皆是一种观点。
谁都有资格去做自己认为“是”的音乐，却并不是谁都有立场去指责别人的是非与对错。
流行音乐从来不是一个去大众化的流派。并不能只以流行度来衡量，同样，也不能因为过度流行而去质疑其价值与审美。
流行音乐在不同时期是不一样的。
流行音乐就像青春期喜欢的伤痕文学一样，当成年之后，再去看的时候......多少是有些傻。
但是，这类型的却始终都在，甚至于一年比一年更受到欢迎和追捧。
不可否认，这些也曾经是唱到了我们的心缝里，伴随着我们的经历。同样想承认的一点是，我们在经历中成长，我们对于很多事情有了更深的看法。但是，那些伴随过我们的音乐，我们希望它们能跟着我们成长的节奏和脚步，一直前进。
现实是，并没有。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技巧格式套路都还是那些，甚至于连做音乐的人都没有变，还是那些人。就像公交车的站牌一样，始终在原来的地位，等着一波又一波的乘客。
于是，我们看着这些“过了时”的审美觉得这不称心，这不如意 。这或许，是我们开始生气的理由 ，我们开始批评流行音乐不如曾经了，没有之前的味道了。
事实上，也许流行音乐的本质始终没有变。变化的是我们，我们老了啊！有没有想过，那些潮流受众已经不再是我们了？
我们老了，回头看的时候，自然会觉得那是一场浮华。

也有人说，现在的社会是浮躁而追求着存在感，成为了某种“共识”。在这种共识下，（华语）音乐同样不能幸免。
我并不否认这种说法。
但是，我提供另外一种思路。
我们每一代人都会做一些尝试，包括做音乐这方面。这个过程中，有些尝试是成功了，也有些是失败了。
现在的年轻音乐人，或许做的就是这样事情——大家在试错。只不过，试错的人太多，以至于“外界”看起来，大家都在犯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呢？会不会毁掉我们的行业或者前途？
我现在反而认为这种“大家都做太多错的”状态才能让流行音乐更好。
早些年的音乐人并不是不犯错，而是“看起来犯得错少”。因为那时候我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少，交流的渠道也少。通过杂志、报纸、通过邮件或者固定电话、短信息来分享和了解所做的事情的进程，以及，大家的接受程度。作品是通过唱片或者其他需要一个固定场所来完成分享和点评。
于是，时间显得“长”，大家有更多的空间和时间去打磨。即使是并不太成功的作品，现在回忆起来，带着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以及回忆杀的滤镜，依然是能找到值得欣赏和肯定的点。
现在呢？速度太快了。
我们并不一定需要等候很久才能找到某些资料，也不是非得需要出唱片，可能用抖音分享一分钟再直播三个小时，就够了。分享和点评更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场所，任何一台能上网的手机或者电脑都能让交流。
所以，那些曾经要经过很多道“工序”的做法并不完全是现在音乐人所采用的。这会使得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也能加入到创作的队伍中来，大家是分享者，也是创作者。
现在大家更多看到的是这样做的“坏处”。
比如抄袭、翻唱、改编，甚至于不做二次创作，并且是“只管好听”就会有人埋单，不管是不是原创。导致现在整个（华语）流行音乐仿佛都是差不多的旋律。
与此同时，我们在对西方的流行音乐粗暴的“本土化”，种种“拿来”，样样“模仿”，也使得这个时代的很多作品缺少了“中国味道”。
对毛不易也好，华晨宇也罢，曾经也是如此的态度。当然，像以“大碗面”加持的吴亦凡更是基本没啥正面评价。当然，像火箭少女等为代表的歌手（团体），很多评论家同样看不到其价值所在。
于是，在我们越来越多的批评和指责中变成了“当下新生代歌手的作品有多少是真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引起共鸣，而非哗众取宠，贩卖视觉”？

也有人会说，承认我们是老了，不能再去欣赏某些作品，但是也不能否认流行音乐陷入低谷的事实。
确实如此。
因为我们确实丢失了许多东西，也在不断的试错中消耗着原本的积累——我们的流行歌手和流行音乐越来越似乎没什么关系了。
流行歌手倒是每个月都有新的作品出来，其作品能归属于流行音乐的范围中，只是并不那么成为“当下的流行”。
说得直白些，连广场舞都许久没出来爆曲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普通人越来越个性了，也越来越难以在某些事情上达成共识；也因为越来越低的门槛参与进来，使得“偶像歌手”越来越多；更因为这个时代，用声音是表达音乐的一种方式，用视觉，也是一种方式。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并不只是依靠去听歌曲来想象和体会音乐，而是想加入更多元的东西。
这是一个新的过程，就像我们拔去公交车原来的铁皮站牌，想换成亚克力。这个过程中，可能存在配色的原因让站点的信息不够明确，也可能因为亚克力不够结实被风吹裂，也会因为广告公司想在站牌上加入太多的产品销售引起乘客的不满......总之，这是一个必须要做，但是结果并不一定能让人认同的事情。
我们现在的流行音乐也是处于这样的一个状态。
有人想在配乐上动脑子，电音加民乐。比如说，对于专业的某个音乐人来说，并一定会拿巴乌、陶笛、尺八、竹笛加西洋长号、军鼓去合奏一曲.....但是，更多的人加入了尝试。试着干这样“不伦不类”的组合，拿笛箫配小号，拿军鼓配琵琶。
也有人想在“人”本身上寻找突破，用颜值、真人秀来吸引关注。当站在舞台上，粉丝并不关心舞台上的“人”在做什么，只要是那个“人”就行。
还有人试图在MV的色调和剪辑上来描绘出“曲风”。
就像公交站牌非但改成了亚克力，还把原来的长椅改成了梅花桩。隔几天又加个茶几，过几天又撤掉这些，换成不锈钢。
这样一看，似乎很荒诞。但是，总有一天，车站的站牌会改到适合乘客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流行音乐标准还是会回归到音乐本身，时间会证明一切。
普通人参与的越多，听众的成长也就越快。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问题，会提出一个尝试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依然要各种折腾，或许是更让我们难以接受的方式和方法。就像我们每个人对于流行音乐都有自己的感知和理解，我们有自己熟悉的经典，也有自己认为符合审美的作品。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归属感。
戏曲、民乐、姑娘、远方......这些词汇带给我们的第一反映在每个阶段，每个年龄段，都不一样。
我们能感知的事物不同，我们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也不相同。我们对于“流行音乐”所承载的要求也不一样，不管是艺术性，还是思想性，或者只是时效性。当听众的需要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的时候，越来越多的音乐人也在试着满足不同的群体，往不同的方向去努力。
对于现阶段的流行音乐，失望总是伴随着希望。
对于我自己来说，与其在抱怨中浪费时间，在争论上花掉大量的精力，去激化关注我的听众和音乐人之间的矛盾，不如自己也努力做些什么事情。
我也相信，依然有太多太多的优秀音乐人在为此而努力着。现在，我也试着加入了。